背影
徐徐的微风中,父亲的背影清瘦如竹,于“高风亮节”之间显得异常瘦削单薄;母亲倒是显得臃肿肥胖,像一只在冰天雪地里矫健行走的企鹅般可爱。
从父亲母亲亦步亦趋的温暖背影里,我读出了一种超然物外的飘逸洒脱和历尽沧桑之后的从容淡泊,心头荡漾着一份浓浓的亲情,沉甸甸的。
时间,于这一瞬间猛然倒流。看着父亲母亲渐行渐远的愈变愈小的背影,我恍然清晰地看见了十三年前的那一天父亲母亲那同样幸福相偎而令人伤感的背影......
经过几天几夜颇为辛苦的长途跋涉,我坐火车、转客车,过足了车瘾。当我踏上小镇那熟稔亲切的街道时,天色已近黄昏。
我背一个大包,身上依然穿着那套草绿色的军装,我取下头上戴着的大沿帽夹在腋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故土氤氲的体香,恨不得把眼前所有的高低错落的瓦房、绿水环绕的山丘都吸进我的五脏六腑。是啊,离开家乡快两年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回家探亲的机会,我岂能错过。
我风尘仆仆地踏上故土的那一刻,兴奋、喜悦、自豪一齐涌入我的心头,我顾不上和街边的熟人寒暄,随着晚归人们嘈杂的喧嚷声,径直朝家的方向往前赶。
当我走近家所在的镇中学时,大老远的就看见了站在校门附近的父亲母亲。父亲母亲不是来接我的(由于某种原因,对于我的回家探亲,他们并不知情),而是背对着远处的我,自个儿弯腰勾背地拾掇着卖春联的摊子。原来时值春节临近,写有一手漂亮墨笔大字的父亲居然也做起了卖春联的生意!
当街吆喝叫卖做生意,也许对于其他的人来说不算个啥,但对于我那教了一辈子书不爱求人甚至是极爱面子的父亲母亲来说,真正算得上是一个突破。若不是今天亲眼所见,我是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父亲母亲终究迈出这一步,其起步之艰难可想而知。也许是都已退了休,以次来充实一下自己的生活,这无可厚非;也许,通过卖春联赚点钱补贴家用,这也可以理解。但对于父亲母亲的良苦用心,作为家里老幺的我(我上有两个哥哥),能够理解。我直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当时自己脸上的表情,呆滞、眉头深锁,全然没了回家探亲的愉悦的心情。
我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但蓦地停住了双脚。只见父亲正小心翼翼地站上了一根长条凳,伸出一双沾满了墨汁和因红纸退色而染红的手,吃力地取下那些因挂得过高而够不着的春联,再折好递给身旁的母亲。母亲笑着和父亲说着话,那种神情似乎是鼓励,也似乎是在谈论着今天的生意真不错。
父亲母亲的身影在夕阳的余辉中变得金碧辉煌,就像连绵的山峦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我不由眯起了双眼。再仔细看看父亲,昔日在球场上横冲直撞的铁塔身影似乎也不再“铁塔”,好似一辆退役的铁甲战车,母亲的发丝也不再乌黑如昨。是的,父亲母亲都已不再年轻,但不屈的意志和对困难的不妥协又重新使父亲母亲擎起青春的大旗,冲锋在生活这个无形战场的最前沿。而我更像是一个熟睡的婴儿,一夜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竟可以把着父亲的肩膀,共同去欣赏日落的天边那绯红的霞霭。
望着父亲母亲那略显苍老的背影,曾经发誓再不会流泪的我刹时泪盈满眶,我愣愣地站在原地,久久地没有走上前去,只是一个劲地把背包带拽得紧紧的。顷刻间,心头所有的私心杂念以及幼稚的埋怨都在灵魂经受浸泡、洗濯之后烟消云散......
那一天就这样永远地烙在了我的心间,因为父亲母亲光灿耀目的背影;她也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照在我的头顶,时时指引着我走出迷途,使我鼓起勇气,去战胜另一个如影随形的懦弱的自己。
今天,同样望着父亲母亲忙着出游的快乐的背影,再回头想想十三年前的那一天,我觉得父亲母亲从来没有老去,至少,背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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